心流系列- 壓克力畫布 ,將在竹東與台東開展。

池上鳳珠與名冠藝廊總監陳昭賢默契佳。

黃淑真傳神的描繪池上鳳珠創作(右)


藝術最動人之處,就在「自恣」(禪宗自剖之意)。藝術若不能從面對自己出發,如何可能坦誠暴露自己的種種真性情。


經過近4年收視返聽的沉澱,池上鳳珠聽從自己內在的聲音,回頭觀看2017巴黎工作室大火後,帶回台灣的受損作品,決定賦予新生命,從而觸發「心流」、「火的靈動」等系列作品。 

 
心流,是心情、意識的流動,也是心性的流露。當時間走過,闖歷歐美亞非所汲取的異質元素,台灣這塊母體文化,乃至東方生命哲思,也慢慢內化為細膩敏銳的感知,激活了理念、媒材和技法。

 
所以,池上鳳珠刻意不用畫筆,而是把顏料倒在畫布,借由點線色塊的流動、聚散、交融,帶引想像力延伸到不可觸及的邊界。然後,將曾被火烙印的畫布挖開,接續以樹脂和培養皿,試圖呈現大火、灰燼和幽微思緒共振的詩性。

 
比如,傷口挖開成兩個三角形,予人變動感,又好似能透視洞悉心靈的眼睛。樹脂是水的聯想,培養皿則是縫合傷口、培養新生的隱喻。兩者,皆具透光性。

 
當光作為一種主動的力量,穿過傷口,心靈的眼睛自然會被導向光影,而使整個空間生動起來。倒映在白牆上的色、光、影和畫作,存於同一時空,同時兼攝了物性及抽象情思或無形意義的存在,再透過觀者賦予的主觀詮釋,很容易就被轉譯成一種象徵或暗示。

 
原來,是觀看方式,決定了意義。 
 
踏在心流系列的肩膀,向上躍升,在過去已完成、簽名落款的畫布上重新創作,是時間積累、心境轉折的必然,也是池上鳳珠自2010年「凝固的竄流」後,對創作媒介的物理特性的持續探究。

 
創作過程中,她會跟著水、顏料、畫布共舞,或翻,或轉,或甩,享受線條與線條乍然交會又迅即離散的微妙氛圍。就像庖丁在踏「螺旋之舞」,注入「以神遇而不以目視」的直觀感受,再借由自動性技法,讓液體表面張力盡現詭奇魔幻的效果。

 
無法控制流向的線條,乾了以後,彷彿還在流動。就像生活、學習、經驗、或思緒……,是由過去向現在向未來積累和開展。也像是一種沒有開始沒有結束的惚兮恍兮的存有狀態,匍匐在畫布,向八方張開網目,蓄發一種有流動、有頓挫、有緩衝、含一點拙趣的力的作用。供人的神思,在其中漫步。

 
線條邊緣加上灰階,有了陰影,就等於多跳出一個畫面,讓物理性空間忽而有了心理性時間的距離,迸發一種懸想。於是,當光通過透明性的樹脂水意象,形成倒影,形成內與外、虛與實的滲透交流,倒影所具有的不定的特性和流動質,賦作品以動人的美感和靈性。 

 
有傷口,光才進得來。一如火元素,燒毀作品殆盡,卻也激發不同視域的可能。若說2018「痕•融•異」個展,是巴黎熾熱灼傷的勇敢面對;此後的「火的靈動」系列,則是關於療癒、成長、蛻變的書寫。

 
「淌•鎏青花瓷」水滴系列是池上鳳珠以瓷土為畫布的創新。她把風的足跡、水的流動和自然紋樣,化為或飛揚或漩渦或流衍或波浪等點線面元素,優雅對話東方青花美學。細膩精敏的覺知,梳理詮釋的理性,也因而成為跳脫框架的活水。因此,當瓷器瓷板等複合媒材的嘗試已趨成熟,又再次轉化青花鎏白金3D意象為平面青花琺瑯質火燒實驗。

 
鐵框承載的白色琺瑯質坯體,塗上藍色顏料,稍微控制聚散,自然就會產生流動。水和色彩的流動,偏屬感性;針筆細細點繪的線條,偏屬理性。


二者是狂狷剛柔的相濟,一如張弛有度的日常。然後用酒精燃燒。藍色火焰肆意跳動畫面,恍若照見浴火巴黎的鳳凰。當一切如夢幻泡影般寂滅,復歸牧羊人之歌的寧靜,釉彩、琺瑯、白地、青花也一同封存火的烙痕。 
水是生命的源泉,也是貫串和發展池上鳳珠整個創作歷程的核心元素。《釋名》說:「靑,生也。」東方為木,色青,對應春季。所以,青是生命的顏色。凡以青為偏旁的情、清、晴等字,也多豐盛美好。一如自針筆筆尖一條一條點繪出來,如風如髮絲的線,不但內藏無限的力,還因「力」的作用和「力」所驅馳的質,形成富於時間感、帶有音樂性的韻律。而生命和動感,正是創造出美的最重要因素。

 
這些,被她稱之為「生命的線條」的藍色青花,構成了畫面上「形」的重度,賦有看不見的充滿力場的引力。火元素又把水和青色複疊幻化的靈動,凝固在如風的想像。然後,透過隱喻和轉喻,完成動與靜、陰與陽生生不已的氣韻生動,散發一種羅曼•雅各布森詩學所指的敘事及抒情特質。(原作/黃淑貞  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博士,英屬哥倫比亞大學訪問學人,多次獲得創新教學設計特優獎)